○姚秦川
新房裝修好之后,我打算去附近的家具城買一個書柜回來,以便讓那些總是委身于紙箱或床下蛇皮袋里的書們,有一個重見天日的地方。
書柜很快就選好了,家具城門口也剛好有幾個開著貨車,等著拉貨做生意的司機??匆娢页麄兡沁厪埻粋€約莫40多歲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過來。他操著一口濃重的河南話問我,要拉貨嗎?我點頭稱是,并報出了送貨地址。
當(dāng)時,我在心里估摸著,新房離家具城并不算遠,頂多4公里,根據(jù)之前的打車經(jīng)歷,70塊錢以上就算宰人。不過,還沒待我開口問價,中年男子便利落地給出了價錢:“60塊錢,走不走?”價錢還算湊合,但常識提醒我,一定還有砍價的空間:“50塊錢可以不?”“呵呵,成!”對方答應(yīng)得很爽快,憨厚的笑容蕩漾在臉上,露出一口令人驚訝的整齊并潔白的牙齒。
就是那純樸的一笑,使我疑云全消。他細長的眼角有很深的魚尾紋,雖然穿著工裝,但并不顯得亂。關(guān)鍵是,那種笑里的善意是不摻假的。對方熱切地邀請我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,直到確認安全后,他才發(fā)動車子上路。
前一段時間,由于裝修的需求,我經(jīng)常要買回大大小小各種材料,也坐了許多回這樣的卡車。但經(jīng)常的,會被司機理所當(dāng)然地發(fā)配到后廂去。那里臟亂,油膩,還要忍受一路顛簸。第一次被人主動邀請坐在副駕駛的位置,我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。
司機的話不多,基本是我問一句,他答一句。我不問,他就專注地開著車。不過,通過簡短地對話,我也對他的情況有了大概的了解:河南洛陽人,出來打工已經(jīng)5年多了,家里除了兩個上學(xué)的孩子外,還有年近八旬的父母。老少的一切生活起居,全靠妻子一個人張羅。談到妻子在家辛苦地操勞時,中年男子竟然紅了眼圈。他說,自己每月掙得錢,只留很小很小的一部分,其余的,則全部寄回家里。
中年男子執(zhí)意不讓我動手,他一個人將書柜扛到了家里。其實那個時候,我已經(jīng)在心里做好了打算,結(jié)賬時給對方100塊錢,多出來的,就當(dāng)是他來回辛苦搬運書柜的錢。然而,當(dāng)我直接微信給他掃了100塊時,中年男子立即神情嚴肅地說道:“這怎么成,價錢是我們之前說好的。做生意就要講究個誠信,不是自己的錢,多一分也不能拿?!弊詈髨?zhí)意要將多給的錢掃碼還我。
看我不肯掏手機,他立即從懷里掏出一些零鈔,用食指蘸了點唾沫,仔細地數(shù)了5張10元的票子遞給我。手里捏著那些帶有他體溫的票子,我竟然有種心酸的感覺。
臨出門時,看到我堆在家門口的一蛇皮袋沒來得及扔的建筑垃圾,他義不容辭地要幫我捎下去。我哪里還敢再麻煩他,趕緊阻擋住了。但他最后說的一句話,讓我覺得如果再和他爭搶,就顯得有些虛偽。他說:“兄弟,看得出,你也是個好人,好人就要幫好人?!闭f完,不待我開口,中年男子飛快地扛起蛇皮袋,噔噔地下樓了。
望著對方匆匆離去的背影,那一刻,我不由得對這位開貨車的中年男子肅然起敬。他們雖然做著最辛苦最卑微的工作,是我們所說的“弱勢群體”,但是,他們卻擁有一顆純潔無瑕的心靈,值得每一個人的尊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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